话唠如我写了这么长还没写到廊州……这节改名叫浔阳篇得了……嘛,放飞自我,不要在意这些细节!
你们这些国庆放假发刀的坏人!不放假还发糖的我简直是泥石流中的一股春风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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浔阳篇 03
回云府的马车上,梅长苏烧得有些昏沉,不住地发抖,已经顾不得体统,被蔺晨用外衣紧紧裹住揽在怀里。卫峥看着心焦,把外衣也脱给了梅长苏,试图把他裹成一个粽子。
梅长苏微微睁眼,看清卫峥,喃喃道:“卫峥,你……可别……”
卫峥没听清,忙凑上前去:“少帅你说什么?”
蔺晨听得一清二楚,嗤笑一声,替梅长苏重复了一遍:“他叫你可别辜负了云姑娘。”
云飘蓼脸上微微羞赧,卫峥哭笑不得:“少帅你怎么还有闲心想这些?”
“早点……成亲吧。”梅长苏低声道,“人生苦短,譬如朝露,你要好好儿的。”
卫峥知他这是今日见了黎崇有感而发,便也认真答他:“现在事情还不算完全冷了,飘蓼是长房长女,平日里多在外面走动,冒然成亲,怕会给飘寥招祸。这件事也不急,再等一等,等风头过去再说吧。况且我们也好好儿的,送药行医,常能相聚,有没有名分的,我们也并不在意。”
云飘蓼也道:“梅宗主不必为我们操心,卫峥能生还已是大幸,何敢奢求更多?飘蓼已经很知足了。”
听见云飘蓼的声音,梅长苏似是微微清醒了些,想起了是何因果身在何处,微微偏过头问蔺晨:“老师那里,真的没办法了么?”
蔺晨顿了顿,答他:“还能再撑些日子,但,生老病死,乃是天道循环。”
梅长苏听明白了,闭上眼,小声低喃了一句,谁也没听清。
蔺晨倒是听见了,手下抱得更紧了些:“你?老天还没到收你的时候。”
回到云府时雨势未减,马车直接进了内院,客房都已经准备好了。一路从南疆急行赶路过来,片刻未歇,直到此刻方才真正得了个休息的当口。多日积劳,又遇上黎崇的事,一并发作,来势汹汹,梅长苏几乎要烧昏过去。
两个大夫围着他忙了大半夜,快四更时才把病势控制住,热度降下去。蔺晨把云飘蓼和卫峥都赶去睡了,这才合衣爬上榻,抱住某个仍在时不时满嘴胡话的人眯了一会儿。
梅长苏醒来时感觉暖暖的,动了一下,才发觉自己整个人被蔺晨扣在怀里,背后有源源不断的温度传来。
梅长苏一动,蔺晨也醒了,探手摸了摸梅长苏的额头和脖子,打了个哈欠:“不烧了,别动,让我再睡会儿。”
梅长苏在被子里翻了个身,跟蔺晨鼻子对鼻子,一眨一眨地看着他的睡颜。两个人呼吸间的热气交织在一起,很快就撩拨得蔺晨睡不下去了,没好气地睁开眼:“你转过去行不行?”
梅长苏看他睁眼,张口想说什么,又被他一句话堵了回去,撇了撇嘴,乖乖转过去保持原来的姿势。
蔺晨在他背后轻笑一声:“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淘气。”
梅长苏微微瞪大眼,自琅琊山上下来,从来只有江左盟几个长老说他少年老成沉稳持重的,还从来没人说他淘气的。翻个身转过来想跟他理论理论,又意识到这个“小时候”从何而来,噎住:“你……你怎么偷听我们说话!”
蔺晨闲闲笑:“我耳力那么好,就在外间,你们又没窃窃私语,我想听不见都不行啊。”
梅长苏气结,运气了半晌,只能向强权低头,又换了一桩问道:“昨天,你为什么喊我小殊?”
“喊喊怎么了,不准啊?”
“你不是不喜欢林殊么?”
“我是不喜欢这个名,又不是不喜欢你这个人,歹殊什么的,太不符合本少侠的品味了,哪有长苏好听?”
闹了半天是这么个缘故,梅长苏有点郁卒,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傻瓜。
然而本名被嫌弃了,梅长苏还是不太甘心:“这可是我父帅给起的名。”
“你喜欢听啊?可以啊。”蔺晨耸耸肩,一脸无所谓,在他耳边一叠声地叫他,“小殊啊,殊殊啊,小殊殊啊,别淘气,被子盖好,别翻来翻去的。”
梅长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,小殊殊是什么鬼,怎么蔺晨就有本事把好好的名字叫的那么怪异呢。
“算了……还是长苏吧。”梅长苏表示服了。
“都听你的,我的小殊殊。”蔺晨在他额头上啄了一下,披衣起身。
下一刻就有人推门,甄平端了热水和毛巾进来。昨夜还是卫峥遣了药王谷的人捎了个口信去客栈,甄平才找过来。
梅长苏道:“你和云姑娘去刺史府么?我跟你一起去。”
“你省省吧,你现在有力气站起来从这走到门口我就让你去。”
又来这套!
梅长苏二话不说就要爬起来,奈何一夜高烧全身每一寸都是酸软的,榻上撑起都差点摔着。蔺晨看他拗劲儿又上来了,无奈地过去摁住他:“行了行了,早上大夫看病没你的事,你老实歇歇,把饭和药都好好吃了,午后让甄平陪你过去。”
梅长苏终于不再挣扎,老实躺了回去,只扯住蔺晨的袖子,定定看向他。
蔺晨知道他什么意思,拍拍他微凉的手背:“黎老那里你放心,有我呢。”
好好休息了一个上午,梅长苏终于积攒了一点力气,爬起来往黎崇那里去。梅长苏还有一肚子的话没说完,他知道黎崇一定也还有话要对他说,苍天有幸赐他们最后一次相见的机会,他真是一刻都不想浪费。
再访刺史府,黎崇在外厅的书房里见了他。经过两个大夫一番手段,黎崇已经能起身,精神也很好,整装束冠,坐在书案后等他。
梅长苏见了老师风采如昔的模样,鼻子一酸,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了,身体里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,支撑着一夜高烧过的身体正襟危坐在案前。
一夜过去,黎崇已经接受了昨夜的震惊,显然也仔细想过了,见了梅长苏,寒暄都省去,单刀直入地问:“如今,你作何打算?”
梅长苏咬紧了牙关道:“当然是翻案、复仇。”
黎崇再问:“仇人几何?”
“自然是此案的始作俑者,主犯是谢玉!还有夏江!”
“陛下呢?”
梅长苏呼吸一窒,隐约明白黎崇的意思。那些个大逆不道的想法,虽然蔺晨常常满不在乎地挂在嘴边,又每每被他毫不犹豫地否决,可他否决的又何尝不是自己内心深处的念头,只是不敢给自己这个机会生根萌芽罢了。眼下黎崇当面,梅长苏忽然有了直面内心的冲动,酝酿半晌,终于缓缓道:“信而见疑,忠而被谤,能无怨乎?能无怨乎?”
黎崇微微点头,却没有答他,再问道:“你要如何翻案?如何复仇?”
如何翻案?如何复仇?梅长苏曾经千百次地问过自己这个问题,然而黎崇再次问起,他却发现自己无法回答老师的问题。无论是江左盟还是此案的线索证据,一切都只还是未付实践的空想阶段,什么是真正可行的,他真的不知道。七八个念头转过,梅长苏颓然低下头道:“我……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,求老师教我。”
“听那位蔺大夫说,你现在,是江左盟的宗主?”
梅长苏有些意外蔺晨还跟黎崇说了这些,既然黎崇提起了,他便顺着答道:“是,梅岭还有些幸存者,总要有个安身立命之处,我一个人单枪匹马也做不了什么,总要有些力量在手中,方能成事。”
黎崇慢慢点点头:“看来你也明白,此案绝非是有了证据就能鸣冤这么简单。你是想以江湖力量为根基,搜集证据庇护证人,再联络朝廷中同情此案的官员,向陛下施压翻案,是吗?”
梅长苏点点头:“大致……是这么想的。”
黎崇又问:“那成事之后呢?”
“成事之后?”梅长苏微微茫然,“我……现在想不了那么远。”
“我明白了。”黎崇闭上眼睛,静坐了一刻,再睁眼时,看向梅长苏的目光里,多了几分严厉。
“小殊,你的心智能力我是深知的,既然你活了下来,此案必有昭雪之日,我并不担心。你所走的路,亦是正途,我并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。只是有些话,现在说也许为时尚早,但只怕该说的时候,为师是等不到了,你能答应为师三件事吗?”
“老师的教诲,学生必当铭记在心,老师请说。”
“第一,不可祸国殃民。”
梅长苏眉心一跳:“林殊何德何能,能祸国殃民?”
黎崇微微叹息:“你将要做的事情,会在朝野上下掀起多大的波澜,你可有觉悟?那会是一场不下于此案案发时的风雨啊。再说届时你为了翻案在手中积攒的人脉和力量,在结案以后要如何善后?这些,你都得想一想。不论何时何地身处何位,我都希望你记得,你们林氏的责任,是保土安民。”
梅长苏默默想了想,点了点头:“学生谨记。”
“第二,不可弑君篡朝。”
梅长苏垂下眼帘,没有立刻回答,呼吸微微急促了一些。当着老师的面,他不可能虚应故事。这是一句承诺,分量很重的承诺,一旦应了,他是必定会守诺到底的。这样的承诺,却不是轻易能许下的。
“老师,弑君篡朝,我承认我想过,但并没有真正打算这么做。可是老师,侍奉这样的君上,究竟有何意趣?”梅长苏忍了忍,还是没忍住冲口而出,“难道老师被贬出京流离至此,至今对陛下没有半点怨怼吗?”
黎崇并未动气,平静地答道:“小殊,你要知道,圣君只是一种理想,从未真正出现过。我们能做的,只是让现实更靠近理想一些罢了。但你说的没错,如果仅仅是翻案,那就真的只是翻了一个案子而已,还会有下一个祁王,下一个赤焰军,到时候,大梁恐怕离亡国不远了。所以,这也是我希望你答应我的第三件事。”
“是什么?”
“别为仇恨活着。”
梅长苏忽然想起类似的话蔺晨也曾经说过,于是相同的答案,他也拿来答了老师:“我不为仇恨活着,可我为死去的七万人活着。”
黎崇并不意外他的回答,接着他的话说道:“你为他们活着,可知道他们想要的是什么呢?已经故去的人,尤其是你的父亲,还有祁王,他们想看见的,也绝不仅仅是复仇而已。他们想看见的,是你在复仇雪冤之外,能为这个积弊日深的朝堂和国家,做出一些改变。”黎崇深深盯着他的眼睛,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?”
梅长苏心下震动,沉吟良久,终于膝行两步离座,深深叩首。
黎崇扶起他,眼里终于收起了严厉,多了几分掩不住的怜惜:“小殊,我知道你能活下来,走到今天,一定已经吃了数不清的苦,你既已挑起了这个重担,本不应该再给你压力,只是,实在担心你偏了心性。”
梅长苏安静地道:“并不是压力,老师所言正如醍醐灌顶。从前我只一心想着如何翻案,如何洗雪污名告慰亡灵,纠结于手段,忘却了格局,是以一直找不到正确的方向。”
黎崇微微笑了笑:“也不全是这个意思,说怕你偏了心性,也是怕你把往后的人生都纠缠在此事里。别为了独活惩罚自己,这不是你的错。”
梅长苏眼圈一红,又差点忍不住掉眼泪。
黎崇慈爱地拍拍他:“小殊,即便要翻案,你也该有自己的人生,好好活着,莫要辜负了眼前人。”
梅长苏一时没回过味儿来,愣了一下,才顶着红眼圈抬头,愕然看着黎崇。
他们刚才难道不是在说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吗?
黎崇意味深长地笑了笑。